归墟。
传说中万水汇聚、万物终结之所。深不可测,吞噬一切。
两个字,冰冷,沉重,带着一种埋葬过往、重定乾坤的决绝。
林若雪站在门口,心头猛地一沉。
她看着沈浪缓缓合拢左手,那本旧笔记被他紧紧攥入掌心。
那不是一个简单的动作。
更像一个无声的仪式,将所有沸腾的热血、被窃取的荣光,连同那份锥心刺骨的背叛,一并封存,埋葬。
“归墟”二字,便是从这片废墟之上,拔地而起的一座界碑,宣告着一个截然不同的时代的降临。
一个冰冷、锋利,充满未知的时代。
“是。”林若雪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,声音听不出半点波澜。
无需多问。
这个名字,就是沈浪的意志。
沈浪转过身,目光在狼藉的办公室里扫过一圈,最后定格在林若雪脸上,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温度。
“这里,清理干净。”
“所有属于赵月茹的东西,一件不留,全部烧掉。”
“明白。”林若雪立刻点头,“我马上安排人处理。”
沈浪不再多言,拿着那本笔记,迈步走出办公室。
阿泰像一道影子,悄无声息地跟上。
林若雪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即将被彻底抹去所有痕迹的空间,深吸一口气,也快步跟了出去。
她知道,名为“归墟”的篇章,已经翻开了它最冰冷的第一页。
……
江北市第二人民医院,重症监护区。
空气里,消毒水、各种药剂和一丝挥之不去的焦糊血腥味,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。
惨白的灯光照着走廊,冰冷的瓷砖反射着光,任何一点脚步声都会被放大,回荡不休。
走廊最深处,一间独立的重症监护室外,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几名黑西装的壮汉守在门口,眼神如鹰,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。
他们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煞气,让偶尔路过的医护人员都下意识地低头绕行,脚步轻得像猫。
病房内,仪器发出单调的“滴滴”声。
病床上,躺着一具被纱布层层包裹的躯体,身上插满了各种管线,几乎看不出人形。
纱布下,露出的些许皮肤焦黑、肿胀,像是被烈火炙烤过,又被重锤砸烂的破布娃娃。
只有心电监护仪上那微弱起伏的绿线,和呼吸机推动氧气时发出的“嘶嘶”声,证明这东西还活着。
是赵月茹。
床边,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专家,正对着手里的报告,眉头拧成一个死结。
他额角全是细密的汗珠,声音干涩地向病床另一侧的人汇报。
“张先生……情况,很不乐观。患者全身超过百分之八十五是【表情】度烧伤,伤势深入肌肉层。呼吸道严重灼伤,肺功能衰竭,多脏器破裂出血……能撑到现在,已经是医学奇迹。”
老专家说话时,根本不敢去看那个男人的脸。
“目前全靠ECMO和药物维持生命体征。但……感染、多器官衰竭……每一关都是鬼门关。就算……就算能侥幸熬过去,后续的植皮、功能重建……也几乎不可能。而且,大脑遭受剧烈冲击和缺氧,苏醒的概率……微乎其微。最好的结果,恐怕也是……”
老专家说不下去了。
最好的结果,就是个活死人。
病床另一侧,站着一个男人。
他背对病床,面朝窗外夜色。
身形挺拔,穿着一身没有任何标识、却剪裁合体的深绿色常服。
仅仅一个背影,就给人一种山岳般的沉重感。
张俊浩。
龙国新晋战神,张俊杰的亲哥哥,张家真正的擎天之柱。
他没回头,也没说话。
窗外的灯光勾勒出他刀削般的侧脸轮廓,下颌线绷得死紧。
老专家的汇报,像一根根针,扎进这死寂的空气里。
“原因?”
张俊浩终于开口,声音不高,却像一块冰砸在地上,让房间里的温度骤然又降了几分。
老专家身体一颤,连忙道:“现场勘察……初步判断是车辆内部发生剧烈爆燃。诱因……技术部门怀疑是车内某种易燃易爆物被意外引燃……”
“意外?”
张俊浩重复着这个词,语气里带着一丝嘲弄。
他缓缓转过身。
那张脸棱角分明,眼神深邃如寒潭,扫过病床上那团焦炭时,没有半分怜悯,只有审视。
像是在评估一件彻底报废的工具。
“我弟弟张俊杰,几个小时前,在林家私人医院遭遇‘意外’,双腿粉碎,手腕断裂,至今昏迷,体内还有不明剧毒。”
“现在,他最重要的女人,也遭遇‘意外’,被烧成了这个样子。”
张俊浩的目光落回老专家脸上,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。
“你来告诉我,什么样的‘意外’,能这么巧?”
“又是什么样的‘易燃易爆物’,能把人烧成炭,却没把整辆车烧成空壳?”
老专家被他看得头皮发麻,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。
他张着嘴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这些问题,他一个医生怎么敢回答!
“滚出去。”
张俊浩不再看他,冷冷吐出三个字。
老专家如蒙大赦,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了病房。
张俊浩走到门口,对守在那里的一个心腹手下沉声下令。
“传我的话,让江北战区情报处介入。”
“把江北市最近一个月,所有出入境的可疑人员,背景不干净的,全都给我挖出来。”
“不管是过江龙还是地头蛇,掘地三尺,也要把这只老鼠给我揪出来!”
“是!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铁血般的决断,每一个字都像淬了火的命令,“重点,放在那个叫沈浪的人身上。他今天出狱。他去了林家。他和我弟弟,还有这个女人,都有旧怨。”
“是!将军!”病房角落阴影里,一个如同雕塑般肃立、气息精悍内敛的年轻军官立刻沉声应道,声音斩钉截铁。